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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要讲“寒露”,就不能只讲“寒露”......

发布日期:2023-10-08 10:25:27 浏览次数:85160     admin供稿

寒露三候:一候鸿雁来宾、二候雀入大水为蛤、三候菊有黄花。

到了寒露二候,加重的秋寒使得雀鸟不敢四处乱飞,寻找相对温暖的地方藏起来。然而,寒凉确是海鲜最好的催生剂和增鲜剂,各式各样的海鲜迎来一年最肥美的时节。

古人看到海边突然出现很多蛤蜊,贝壳的条纹及颜色与雀鸟很相似,便认为是雀鸟变成的。

虽是“谬误”,但却使“寒露二候”在七十二物候中显得格外特别。其他物候特征都经得起推敲,唯有“雀入大水为蛤”充满了想象力,带着天真的童趣。

与节气物候的发明相类似,中国古人将对大自然细致入微的观察也融入了对色彩的理解。以一种极其诗意的心境,将超乎寻常的想象力融入色彩,格外动人心魄。

“苍筤”,是春天竹子出生时的青绿;“葱青”,即葱白下淡淡的青色;“月白”,如月光洒下一片青白;“海天霞”,说的则是海霞灿烂里云朵和天空被染上的那层浅红……

或许正是因为发现中国色与节气之间的微妙关联,中国传统色彩专家、文化学者郭浩用5年的时间,将这些传统色一一拾起。

他用二十四节气、七十二物候作为颜色划分的结构体系,采用起、承、转、合的阐述方式,把节气与物候的更替具象为色彩的轮换。

如,春天有颜色“海天霞”“紫茎屏风”“黄河琉璃”;夏天有“风入松”“嫩鹅黄”“如梦令”;秋天则有“藕丝秋半”“苍烟落照”“东方既白”;冬天却是“晴山”“雀梅”暮山紫”

我想,人类的眼睛所能捕捉到的颜色应该别无二致,也就是说,我们跟外国人所看到的颜色应该都是一样的。

但是,为什么会觉得中国色就是美呢?

其实,美就美在命名,美在那些名字带给我们的感知与想象。

如,白露时节第二物候“玄鸟归”之起色“藕丝秋半”日常所见藕丝给人的感觉就是纯白色,但是古人的感知更加细腻精微。“舞衣无力风敛,藕丝秋色染”,藕丝染了秋色就不再是纯白了。

紧接着,“玄鸟归”之承色“苍烟落照”。“家住苍烟落照间,丝毫尘事不相关”,陆游叹的是日暮时苍茫如烟的浩渺;“万树苍烟三峡暗,满川明月一猿哀”,欧修咏的是夕阳西下、苍烟伴月升的静谧。

苏东坡在《前赤壁赋》中写道:“肴核既尽,杯盘狼藉,相与枕藉乎舟中,不知东方之既白。”


而寒露节气第二物候“雀入大水为蛤”之起色,正是“东方既白”。色如其名,形容入秋之后,日将出而未出,天色蓝朦透白的景象。‍‍


一个物候,几缕色彩。中国人用一种极具诗意的方式将日常生活与自然景象联系在了一起,既含蓄内敛,又浪漫温柔。

近日,小红书、抖音等各大社交平台上,刮起了一股棕橘大地色调的时尚穿搭“美拉德”风。

“美拉德”得名于法国化学家。原本的意思是指食物中蛋白质和碳水化合物受热发生的一种反应,又称“非酶棕色化反应”,最后生成棕色或棕黑色的大分子“拟黑素”。

被时尚圈吸收后,“美拉德”变成了一种流行配色:大面积纯棕色系,再加上橘红色系的点睛单品。不得不说,这样的色彩搭配与秋天的氛围确实十分契合。

但,你品,你细品,用冷冰冰的化学物质来搭配秋天,是不是少了许多韵味与浪漫,更缺失了那份属于秋天的“情绪”?

那么,在中国人心中,秋天究竟有着怎样的“情绪”呢?

静谧多过热闹,沉默多过表达,秋天这个季节,“收”的意境远比“放”要丰满。

一场秋雨,眼前的大山正在落幕,这寒夜浓重的情思,都染在叶子上:

“缃叶”是告别,“柘黄”是依恋,“秋香”是不舍,“驼褐”说着再见。不需要花的繁华,更多的是一种成熟的绚烂。

其中有一个很有趣的颜色——“秋香”,它的命名正体现了古人对秋季色彩的情绪捕捉。

秋香,是香色的秋天版。

先说香色,在黄之中添加了少量的绿,增加了黄色的雅致感。据《清裨类钞·服饰》记载,香色,曾是清初皇太子的朝服色。

植物到了秋天,会从绿变褐、变暗,开始枯萎。因此秋天的颜色,大多数亮度较低、饱和度较高。但古时没有低亮度、高饱和这种说法,人们只在前面加一个“秋”字,颜色明显就从基础色变暗了。

类似的还有“苍绿”“焦黄”“枯黄”“苦绿”,都是用写意浪漫的方式表达出了秋天的含蓄与内敛。

还有一些表现低饱和度的有趣色彩名字:比如“窃蓝”,一点点偷来的蓝;“盗骊”,悄悄偷来的骊,就是浅黑色;“弗肯红”,谐音“不肯红”,一种很浅的淡红色……


你瞧,颜色仿佛成为一个个活生生的人,恰到好处地表达着事物的“情绪”。


中国人可以说最爱秋天。不然,也不会有“红藕相残玉簟秋。轻解罗裳,独上西楼”的情思,“自古逢秋悲寂寥,我言秋日胜春朝”的感慨,“却道天凉好个秋”的豁达。

相较于西方人的直白浓烈,中国人表达情感的方式像极了秋天:把蓬勃的情感隐匿于事物之后,初看克制平淡,细品却内含高山与大海,令人回味无穷。

一个与秋天有关的颜色——“媚蝶”,生动地传递出中国人在传情达意中的美感。

花钿是古代女子钟爱的化妆术,用金箔、珍珠、云母乃至鱼骨、螺壳等材料,裁成各式花朵的形状,贴在眉间腮上。

岭南女子同样喜以花钿为饰。与中原不同的是,她们更钟爱大自然里的花卉草木。据刘恂所著的《岭表录异》记载,唐代的岭南女子,喜以鹤子草的花卉为饰。

岭南的女孩儿,为何如此钟爱鹤子草呢?

在民间传说里,鹤子草有“媚草”之称。春日,鹤子草的叶间会出现一种以草叶为食的小虫,女孩子们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捉起来,收在妆奁盒中,像养蚕一样悉心照顾。虫子破蛹化蝶,名为“媚蝶”。

据说,把蝴蝶晒干,戴在头上,就可以得到男子的怜爱。女孩子们乐此不疲地做花钿、养蝴蝶,原来是抱着对爱情细密而忐忑的期待。


我想,比起“我爱你”“我想你”,中国人含蓄且深情的告白或许是“我陪你”。

正如山陪伴着海,于是便有太阳将出未出那一刻,在海天交接处所幻化出的一抹浪漫的“海天霞”色;云陪伴着山,便有了日落时分,淡淡的云烟凝聚着重重的暮霭,水天之间呈现出的盈盈“暮山紫”光。
比起物质层面的相濡以沫,中国人克制却高级的情感是灵魂的懂得,是“海内存知己,天涯若比邻”的精神链接。
正如月亮冉冉升起时在江面洒下的一片“素采”,虽远隔万里,却相映成趣;又如秋风无端入松林,不裹挟、不执着,留下“风入松”般的无上清凉。


在现代化工业的今天,当我们把颜色标准化之后,色卡上的一串字符便定义了一个颜色。这确实有好处,在工业化时代,我们需要标准,上下游产业在合作时,需要统一语言。

但,我始终觉得,中国色的命名,让我们看到在一串理性的数字背后,中国人所能抵达的浪漫意境。在这个意境里,一切都是活的,无时无刻不浸润着时光的流转,生命的律动,余韵悠长的想象,欲言又止的深情。
中华有大美而不言,以色彩表达之。这是中国人看待世界的方式,是我们的浪漫主义!‍